星期一, 4月 06, 2009

喝香片、憶恩師:侯俊慶教授

不知從何時開始,我養成了喝茉莉香片的習慣,除了因為茉莉香片是我在歐陸與外籍朋友聊天應酬的必備品外,卻也是當年上作曲課時,老師為我準備的茶飲。

從三歲起開始學音樂,我的生命中一直只有音樂這個東西存在,雖然在器樂方面憾於未受良好的啟發,我卻把童年最珍貴的休閒時間全部奉獻在榮星合唱團上,一直到升初三前的暑假:音樂、榮星、唱歌,就是我的一切。我的體力、心神、交友,無不專心投注在榮星的例行活動裡。說來真是慚愧,您知道嗎?當年會和老師學作曲的原因,只是為了能去考音樂系而已。

高一被聲樂老師宣告因為身體潺弱容易體力不支,而打消主修聲樂的念頭;轉而惡補銅管小號,又因為家中親長的偏見而被迫放棄;理論作曲是經由多方談判彼此退讓的成果。為了讀音樂,我放棄了優異的數理成績,超高的生物分數,來到永遠背不來書的文組班上;為了考進音樂系,我可以含淚硬逼一肢曾經神經萎縮的右手去練鋼琴;為了我的音樂夢,我可以不背英文單子、不算數學習題,徹夜的寫樂理功課、一音符一音符的謄譜。

是老師把我從短視近利的迷惘中脫拔出來,讓我音樂的價值不是建立在考試分數的高低、不在表現技巧的高超,而是在於能夠很適切的、游刃自在的,剖析自他性靈於裡外間的身心共振中;是老師把我從只見音樂不見其他的象牙塔裡釋放出來,告訴我音樂是藝術綜合表現的一環,要我從各種不同的心靈角落,踩盡千姿百態的路徑,應用多樣的藝術工具去描繪一個意象,讓我發展出一個有機的全人視野。雖然只有短短的三年共處,儘管我終究還是背離老師對我的諄諄厚望,闔上琴蓋、放下紙筆、入了佛門。二十年來沈浮在浩瀚義海中,就是靠著老師教我的兩項本領,洗鍊自己,朝向般若彼岸邁去。

遙想榮星歲月之一

在四十年前的台灣,家中有小孩學音樂是一種誇耀,是財富與地位的象徵。但對我而言,能學音樂是我的榮譽與使命,是生命中至真至善至美的最高境界。

我生在迪化街、長在迪化街,上延平北路的山葉音樂班、辜家老宅裡的榮星幼稚園,是一件很理所當然的事。迪化街的榮星子弟兵,一個個的學音樂、考老宅樓上的榮星合唱團是再自然也不過了。因為那裡有我們的偶像、有漫妙的樂聲,若能上樓加入他們是一件非常神聖且光榮的事,更何況,我們的家長又個個是呂泉生老師最最忠實的樂迷呢!

有一個對榮星的團史如數家珍的母親,小學一年級的我,能去考榮星竟然成為小小的我最大的壓力。天曉得,在應考當天,七歲的我提早了八年感受到大考的緊張:四肢發冷、手足無措,真抖的厲害。老宅的二樓對我來說,一直是十分莊嚴神聖,是不可輕易踏入的淨地。我對居然敢希望成為二樓一份子的念頭,感到萬般害怕。雙腳越來越軟了、心跳得好快好快呀,這下可完蛋了,媽媽恐怕只有失望了………